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阿末。我在心里默默念着。遥远的记忆再次闪入我脑海里。＂这香叫Ambergris.源自Amber。因为刚发现时都以为那是灰色的琥珀。＂好友的语音再次响起。不论阿拉伯语，英语，法语还是波斯语，给这稀世之香的命名，都惊人的相似。世上不同民族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对这一脉神秘怪异的香气趋之若骛，令人费解。
武延基不再与我纠缠，转头看着李重润道：＂大王腕上遗留的，正是我新制云笺里揉入的阿末香。此香产自西南海中的拨拔力国。该国位于大食以西，沿海多龙。据传每至春夏，群龙集于岛上，枕石一睡，涎沫浮水，为鲛人探之。此涎沫只需焚之一銖，便可結而不散。蜃气郁烈，一经沾染，经日不绝。＂
他玩味的盯着邵王：＂大王现在知道，袖内有何机关了吧。＂
不待李重润说话，我咬咬牙，抬头鼓足气对武延基道：＂邵王袖内机关，大王并未猜中。他用的阿末香，是臣上旬由宫中内库取来的。＂
武延基听罢深吸一口气，连声大叹道：＂婉侍护主心切，只是下次说慌前先在腹中打个草稿好么？！＂他冷笑道：＂若是宫内就有，我何需花上十斛珍珠，费时一年光景，专门遣人自大食购来呢？莫说是宫里，就是全神都，也只有我这里有这几钱阿末香！＂
说完他走过去拿起那张笺，看着众人道：＂这字虽极力摹仿初学之人的运笔，仍非郡主所至。＂接着走到阁门口，厉声向外喝道：＂迎儿！＂
侍立门外的迎儿忸捏现身，刚进门便双膝一软，跪在魏王足下的身影如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
武延基恨恨瞪她一眼，再回眸望向一脸绯红的永泰，牵动唇角勉强笑道：＂李仙蕙，你本事不小啊，我的丫头你都支使的动！＂边说边向她靠近，脸上虽笑着，可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不详之意。
李重润猛然挡在永泰身前，伸出双臂护住她，面向魏王陪笑道：＂表兄请息怒，此事俱是小弟之错，与他人无关。还请表兄看在小弟面上，饶她们这遭！＂
重润放下亲王之尊，如此低声下气，阁内众人均感微微诧异。昨日还信誓旦旦要魏王教训妹妹，果真见了竟心软如斯，什么都顾不上了。武延基感到难以置信，睁大双眼惊讶道：＂你兄妹二人双双设局，只为引我入彀！＂
他上下打量眼前这对兄妹，正色道：＂难怪人们都说，殿下诸子手足友爱鹡鸰在原。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只是大王可曾想过，宠过必骄，骄必生乱。爱之所以教以义方，弗纳于邪...＂
我们都惊讶的张大眼睛，仔细看着这张面孔上是不是长出了白胡子。
古板的私塾先生被永泰郡主不耐烦地打断。她从重润身后探出脑袋：＂延基哥哥饶了我罢，我不想学什么意念风骨啦！＂她带着顽皮笑容，双手一摊，耍无赖道：＂哥哥就当我是朽木不可雕罢！＂
那武延基听了这话，目光自邵王处移到她脸上。盯着她的眼神渐渐温暖，最后竟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眼中凝集着罕见的温柔，他的笑容纯净明朗：＂我竟不知，天下还有这般玲珑剔透的朽木！＂
彼时骄阳似火，菡萏正开，池中的数支荷花含苞待放，如同被雨水洗过一般干净明艳，荷叶下还藏着几只避暑的鸳鸯，这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年周身如洒满了金光，肆意享用着他们无拘无束的绮年玉貌。那日皇帝的敕旨，便在这一片言笑晏晏中不期而至：以右羽林将军，故魏王武承嗣嫡长子继魏王武延基，授驸马都尉，选尚永泰郡主。
实际上，那天宣布下来的婚姻不止这一桩。另有太子女儿新都郡主与陈王武延晖；新平郡主李季姜与太子妃从子韦捷；安定郡主与琅琊王氏的王同皎；另加武三思女儿方城县主武兰儿与太平公主子薛崇简。
内侍一口气报出了这一长串名字，累的气喘嘘嘘。一干人谢恩后相互道喜，从此关系又亲密了一层。吐蕃的赞普突然病逝，引发吐蕃内乱，诸子忙于争权无暇顾及外战，给了大周喘息的机会。郡主们的婚配得以开释。皇帝的意图十分明显。用婚姻将这一大家子连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朝臣再无法将李武两家分开，效忠李唐必效忠武氏，依附武氏必依附李氏。谁也别指责谁驱焰附势，谁也别搞什么朋党之争，因为根本没有别的党，天下一家亲。以后形势的发展，证明皇帝这一决策足够英明老辣。
五段姻缘中，李季姜与韦捷比较另人意外。京兆韦氏自太子妃父亲韦玄贞惨死后，朝中一直无人。皇帝深恨十几年前韦玄贞窜兑女婿李显为其加官进爵的举动，对这一族打压甚狠。这桩婚姻夹杂在诸多婚姻中，显的不太起眼，然就是因为它不太起眼，才能混水摸鱼，混过皇帝法眼，将韦氏再次悄悄推进权力核心。我不得不佩服太子妃的睿智。
更令人佩服的是她的心理素质。不提她与太子共同渡过那十余年心惊肉跳的日子，只看娘家因为她而落的那些灾难，父亲韦玄贞配流钦州而死，母亲崔氏被钦州首领先奸后杀。兄弟韦洵、韦浩、韦洞和韦泚全部死于容州。两位妹妹成为首领兄弟的性奴隶，几经逃窜留了一条命。在她自己衣不遮体流放房州时，还要接受这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一般人早就倒下了吧。
＂你在想什么呢？＂耳边送来温润含笑的声音，是邵王在看着我。我慌忙回过神来，对他福了一福。正欲转身离去，却听他对我说道：＂你准备一下，下月初随我去嵩山登封县，监造三阳宫。府里的婢女，你拣合适的带上，不必人多，我那里多带几名内臣。这趟差事会很辛苦，宅家要的太急，预计每天都会在马上奔波巡查，这般流火天气，女侍们还是尽量留在家里。＂
我惊讶道：＂燃眉工程？不是梁王在监造么？＂
武三思上一次造升仙太子庙，大受皇帝青睐，荷包荣誉赚了个盆满钵足。于是再接再励，游说皇帝批个更大工程，在登封县石淙河畔，兴建避暑行宫，名为三阳，取三羊开泰之意。皇帝欣然点头。三羊开泰，正是她急需的，在她身后，太子，相王，武三思这三只羊，能和平共处。当即拍板，只给不到三个月时间，于是宫里人都戏称这是皇帝的燃眉工程。等八月中秋节，她要率群臣巡游中岳嵩山，河水漂石上大宴群臣，幸三阳宫。
当下武三思立即开跋赶赴嵩山，两个月时间里选好人员批好款项。历来大兴土木都是肥差，层层克扣中饱私囊，一个不少。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向皇帝请示，自己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该找个年轻人替他担当重任。
＂既是三羊开泰，三家都应出力。所以就轮到我了。＂邵王淡淡苦笑着：＂寿春王不在神都，往西京雩祭请雨去了。下面的事，由我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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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拔力国: 即现在的索马里港口城市Berbera。阿末从宋代起，改名叫龙涎。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武延基不再与我纠缠，转头看着李重润道：＂大王腕上遗留的，正是我新制云笺里揉入的阿末香。此香产自西南海中的拨拔力国。该国位于大食以西，沿海多龙。据传每至春夏，群龙集于岛上，枕石一睡，涎沫浮水，为鲛人探之。此涎沫只需焚之一銖，便可結而不散。蜃气郁烈，一经沾染，经日不绝。＂
他玩味的盯着邵王：＂大王现在知道，袖内有何机关了吧。＂
不待李重润说话，我咬咬牙，抬头鼓足气对武延基道：＂邵王袖内机关，大王并未猜中。他用的阿末香，是臣上旬由宫中内库取来的。＂
武延基听罢深吸一口气，连声大叹道：＂婉侍护主心切，只是下次说慌前先在腹中打个草稿好么？！＂他冷笑道：＂若是宫内就有，我何需花上十斛珍珠，费时一年光景，专门遣人自大食购来呢？莫说是宫里，就是全神都，也只有我这里有这几钱阿末香！＂
说完他走过去拿起那张笺，看着众人道：＂这字虽极力摹仿初学之人的运笔，仍非郡主所至。＂接着走到阁门口，厉声向外喝道：＂迎儿！＂
侍立门外的迎儿忸捏现身，刚进门便双膝一软，跪在魏王足下的身影如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
武延基恨恨瞪她一眼，再回眸望向一脸绯红的永泰，牵动唇角勉强笑道：＂李仙蕙，你本事不小啊，我的丫头你都支使的动！＂边说边向她靠近，脸上虽笑着，可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不详之意。
李重润猛然挡在永泰身前，伸出双臂护住她，面向魏王陪笑道：＂表兄请息怒，此事俱是小弟之错，与他人无关。还请表兄看在小弟面上，饶她们这遭！＂
重润放下亲王之尊，如此低声下气，阁内众人均感微微诧异。昨日还信誓旦旦要魏王教训妹妹，果真见了竟心软如斯，什么都顾不上了。武延基感到难以置信，睁大双眼惊讶道：＂你兄妹二人双双设局，只为引我入彀！＂
他上下打量眼前这对兄妹，正色道：＂难怪人们都说，殿下诸子手足友爱鹡鸰在原。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只是大王可曾想过，宠过必骄，骄必生乱。爱之所以教以义方，弗纳于邪...＂
我们都惊讶的张大眼睛，仔细看着这张面孔上是不是长出了白胡子。
古板的私塾先生被永泰郡主不耐烦地打断。她从重润身后探出脑袋：＂延基哥哥饶了我罢，我不想学什么意念风骨啦！＂她带着顽皮笑容，双手一摊，耍无赖道：＂哥哥就当我是朽木不可雕罢！＂
那武延基听了这话，目光自邵王处移到她脸上。盯着她的眼神渐渐温暖，最后竟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眼中凝集着罕见的温柔，他的笑容纯净明朗：＂我竟不知，天下还有这般玲珑剔透的朽木！＂
彼时骄阳似火，菡萏正开，池中的数支荷花含苞待放，如同被雨水洗过一般干净明艳，荷叶下还藏着几只避暑的鸳鸯，这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年周身如洒满了金光，肆意享用着他们无拘无束的绮年玉貌。那日皇帝的敕旨，便在这一片言笑晏晏中不期而至：以右羽林将军，故魏王武承嗣嫡长子继魏王武延基，授驸马都尉，选尚永泰郡主。
实际上，那天宣布下来的婚姻不止这一桩。另有太子女儿新都郡主与陈王武延晖；新平郡主李季姜与太子妃从子韦捷；安定郡主与琅琊王氏的王同皎；另加武三思女儿方城县主武兰儿与太平公主子薛崇简。
内侍一口气报出了这一长串名字，累的气喘嘘嘘。一干人谢恩后相互道喜，从此关系又亲密了一层。吐蕃的赞普突然病逝，引发吐蕃内乱，诸子忙于争权无暇顾及外战，给了大周喘息的机会。郡主们的婚配得以开释。皇帝的意图十分明显。用婚姻将这一大家子连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朝臣再无法将李武两家分开，效忠李唐必效忠武氏，依附武氏必依附李氏。谁也别指责谁驱焰附势，谁也别搞什么朋党之争，因为根本没有别的党，天下一家亲。以后形势的发展，证明皇帝这一决策足够英明老辣。
五段姻缘中，李季姜与韦捷比较另人意外。京兆韦氏自太子妃父亲韦玄贞惨死后，朝中一直无人。皇帝深恨十几年前韦玄贞窜兑女婿李显为其加官进爵的举动，对这一族打压甚狠。这桩婚姻夹杂在诸多婚姻中，显的不太起眼，然就是因为它不太起眼，才能混水摸鱼，混过皇帝法眼，将韦氏再次悄悄推进权力核心。我不得不佩服太子妃的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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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呢？＂耳边送来温润含笑的声音，是邵王在看着我。我慌忙回过神来，对他福了一福。正欲转身离去，却听他对我说道：＂你准备一下，下月初随我去嵩山登封县，监造三阳宫。府里的婢女，你拣合适的带上，不必人多，我那里多带几名内臣。这趟差事会很辛苦，宅家要的太急，预计每天都会在马上奔波巡查，这般流火天气，女侍们还是尽量留在家里。＂
我惊讶道：＂燃眉工程？不是梁王在监造么？＂
武三思上一次造升仙太子庙，大受皇帝青睐，荷包荣誉赚了个盆满钵足。于是再接再励，游说皇帝批个更大工程，在登封县石淙河畔，兴建避暑行宫，名为三阳，取三羊开泰之意。皇帝欣然点头。三羊开泰，正是她急需的，在她身后，太子，相王，武三思这三只羊，能和平共处。当即拍板，只给不到三个月时间，于是宫里人都戏称这是皇帝的燃眉工程。等八月中秋节，她要率群臣巡游中岳嵩山，河水漂石上大宴群臣，幸三阳宫。
当下武三思立即开跋赶赴嵩山，两个月时间里选好人员批好款项。历来大兴土木都是肥差，层层克扣中饱私囊，一个不少。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向皇帝请示，自己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该找个年轻人替他担当重任。
＂既是三羊开泰，三家都应出力。所以就轮到我了。＂邵王淡淡苦笑着：＂寿春王不在神都，往西京雩祭请雨去了。下面的事，由我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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