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球场内侍出现在我面前,恭身含笑道:"请典饰带几名司饰内人,捧巾栉香囊去毬场侍奉。稍时宅家会去那里观看各家儿郎击鞠。"
油毬场内骏马奔腾,喊声震天。几十名少年手握球杖,身驭骏马,于场中风驰电掣,恰似英雄出世,指点江山。驰骋间关山飞度,挥杖时纵横四海。激情洒脱处,仿佛觉得他们驾驭的不是骏马,而是天下。
皇帝兴致勃勃的看着。不知在这些矫健身影里,是否看到了她自己那酷爱马球的二儿子。如今场上男儿,尽是武家子弟。庐陵王的孩子就不提了,皇嗣的儿子们由于长期幽禁,得不到锻炼,也不谙此道。皇帝似乎并无放他们自由的想法。
眼看一局快要完毕,我们司饰内人各自走入场边分设的围帐内,等候球员们休息,为他们盥洗。
片刻就见一位年轻男子阔步走入帐中。
团状幞头,墨绿色半臂,皂皮长统靴,紫革钳白玉腰带,衬的他脸如皎月,目似寒星。此人五官粗犷,棱角分明,剑眉入鬓,体阔身长,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走路时腰间很有弹性,一看便知是长期骑马的结果。
此时幕围中所有侍者对他屈膝行礼:"参见南阳郡王。"
南阳郡王武延基,以前只在宫中节庆时远远望过,此时坐在我面前,挽袖伸臂,预备洗手。洗好后我递上面巾澡豆,替他净面,又除去他幞头,替他重新挽上散落的几缕发丝。小黄门跪进冰镇饮品,他一口气喝干,犹未解暑,兀自挥袖给自己扇着。
我从袖中去出那把折扇,双手奉上:"大王还是用这个罢。"
他惊讶道:"这是什么?"
我边打开扇面边笑道:"这是日本国遣使刚刚进奉的折扇。"
他疑惑问道:"日本国?哪里又跑出来个日本国?我只知道东海上有个大倭国,常派遣使团来。"
我含笑道:"就是他们。此次的使节粟田真人复又向宅家恳请,希望承认他们日本国的国号。盖因倭字委实不雅,为他们所恶。这一次宅家终是首肯。"
他拿起那把扇子扇了会,好不容易凉快下来,注意力转移到了那扇面上。
"这是谁?我从未听说过。"他指着那落款疑惑道。
"大王既与庐陵王世子相交,可知他有个女弟名仙蕙,字秾辉的?"我含笑回道。
"是她?"武延基略微吃惊道。随后脸上慢慢出现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大王觉得这字如何?"
他摇摇头笑道:"初习者。于风骨意念全不相干。"又评道:"写字需以腕运和,不可以指运笔。执之在手,手不主运;运之在腕,腕不主执。写这字之人,还需长久苦练。"
我边给他加上幞头,边随口接道:"大王既精通翰墨,不如闲暇时教教她。臣见她亦是好学之人,且天资聪颖。今日她缠着臣教她书画,臣这等雕虫之艺怎当的了她的师傅呢。"
武延基轻提一侧唇角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浅笑,微微摇头道:"可惜延秀不在。不然典饰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当初是怎么教他的。保证你从此打消了这个念头。"说完接过鞠杖,转身离去。
****************************************************************
文中人物:
武则天二儿子李贤的墓壁画中出现的唐代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