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Diplomatico 咖啡馆位于著名的“小意大利”区， 曾被《纽约时代》杂志评为北美最令人愉快的餐馆之一。安安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当她俩走进餐馆，经理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打招呼，把她们引到窗边阳光充沛的座位上坐下。经理是个胖胖的中年意大利男人，他有天生的歌剧喉咙和浓厚的意大利口音，燕妮的听力水平还不能听懂他的话，但看得出他跟安安很熟悉，两人的谈话已经不止于店主和顾客之间的寒暄，而更象老朋友之间打招呼。
经理离开桌子之后，很快有服务生送上免费的草苺果酒，是经理特别嘱咐的。燕妮非常享受这样殷勤的服务，而且发现餐厅里面很多人都在朝她们这一桌看，大概是在猜测这两个漂亮的东方女人的来历，或许以为她们是什么电影明星或者富家女眷也说不定。她从来就喜欢被人们这种猜疑和羡慕的眼光注视，在这样的目光中，漫步淮海路接受目光洗礼的优越感又回来了，她情不自禁地有点沾沾自喜起来，于是收腹挺胸地加多两分矜持，又刻意地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就象个真正的名人走到公众场合被人认出来那样。
燕妮完全看不明白那张全意大利菜式的菜谱，所以把点餐的任务委托给安安。趁安安研究菜谱的机会，她放松地靠在藤编靠背椅里，享受初春的阳光，欣赏窗外街头的路人。北美人喜欢戴墨镜，而且戴得特别好看，每个人都有种模特般的时尚和体面。有一个高大的年轻人走过来，金发闪动，他看起来和迈克那么象，连向上弯起的嘴角都一样。燕妮的心房又温柔地抽痛起来。
她的目光移到街对面照不到阳光的阴影中，那里前前后后一列排开停着的都是漂亮的跑车，Boxter，Z3，S200，还有式样古怪的北美跑车。安安的银色跑车也含蓄地停在里面，不过不失地辉映都市的富裕生活。
“那么，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呢？” 安安点好菜，注意力回到燕妮身上。
“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不无聊就好。” 燕妮轻轻地晃着红酒。酒不算好，太新太甜，果汁味大过酒味，不过倒有开春的新鲜气息。
“要不无聊，找点事情来做，多认识一些朋友。”安安象想到什么，“改天我介绍你认识一位女士，非常有意思的人，跟你一样有钱有闲，可从来不无聊，你可能会跟她合得来。”
“啊唷——” 燕妮爱嗔地白她一眼，“我有闲倒是，哪里好算有钱，无产阶级新移民一个，如果没有你帮助，说不定就流落到街头去了。”她向停在外面的车指一指，“那才是有钱又有闲的人才玩得起的东西。” 说得两人都笑了起来。
“最近忙什么？这样忙，连头发都剪了，老心痛的。”燕妮伸手过去，轻柔地拨弄安安的短发。
“还是工作上的事情，公司想调我到中部去开拓新市场，所以从现在开始就两头忙，为明年的计划作准备。”安安的声音里面透出压抑不住的兴奋。多么奇妙的友谊，燕妮想，和自己完全相反，安安是野生的猎豹，一直都热衷于挑战自我，喜欢超越和搏杀，而她则是家养的波斯猫，温和舒适的气氛才让她舒坦。
不想谈工作，安安转换了话题：“你上次说起想在 downtown 买房子，我认识的经济上个星期跟我说，现在正是入市的好时机，你要不要跟她聊一聊？”
“好啊，我都有时间，你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吧。”
安安摇摇手，说：“不用麻烦，我叫她给你打电话好了。”
“也好。”
燕妮喝一口酒，半真半假地说：“其实我还没有想好是不是真地要在多伦多买房子，我还想搬到温哥华去住呢。”
对面的安安停止动作，盯着她的脸，扬起一条眉毛。
“我喜欢那边的天气，还有风格。”
“哦？我以为你一直都讨厌温哥华多雨的天气。”安安的脸上写着不相信。
“反正我在这边也没有牵挂，到哪里不一样？”燕妮努力地搜索着理由。“何况温哥华离上海又近得多，少飞五个小时。”
安安眯起眼睛，象是要用长睫毛来掩盖过于锐利的目光。她仔细地研究燕妮的脸，她毕竟认识燕妮这么多年，两人之间算是非常地知己知彼，在她看来，燕妮的表情和语调有种似曾相识的危险。她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她们两人还在上高二的时候，燕妮偷偷地跟师大来实习的年轻男老师谈恋爱，并且逾了界的事情来。那时候，燕妮也是第一个告诉安安，跟她分享自己的秘密，并且听取她的意见，她们俩个，比很多人家亲姊妹还要亲厚些。
安安的声音变得冷静而认真起来：“总要有个动机吧，你在那边无亲无故，要想清楚，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在这里也是无亲无故，虽然有你在，可是你那么忙。而且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燕妮迟疑着，要不要把自己和迈克的事告诉安安。在心底，她发现自己竟然担心安安会不赞成这件事，其实这种担心真是没有必要的，无论如何这是她的私生活，安安有什么理由表态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心虚起来，或许是迈克含糊的态度，或许是对自己的动机不纯粹的惭愧，在她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件事是不妥当的。
象是要给自己打气，燕妮决定和盘托出：“一个主要的原因我想到温哥华，是因为我和迈克在恋爱。” 一说出来，她顿时觉得轻松了，甚至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
安安的眼睛瞪得大大地，正要说话，偏偏她们点的东西来了，两人顿时都沉默下来。看着服务生一样一样地把食物摆好，安安点了一只厚披萨，洋葱和蘑菇切成片，被融化的忌司淹没，那种热烘烘的香气霎时间弥漫开来，象手指一样勾起人的食欲。
“你和迈克在恋爱？绝对不是真的。”
燕妮切好一片披萨放进自己的盘子里。“我知道你不赞成。”她故意慢条斯理地，要显示自己的理直气壮，但她的心却被安安的直接挑出血来。
“我不赞成，而且不相信。”安安平静而坚决地承认。
“为什么？因为他洋我华？你和杰弗也是异族恋，不也开花结果了？”燕妮也开始强硬起来，她心底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难道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安安完全不理会她话中的刺，“不是人种问题，是不可能有结果，你不了解迈克，他和杰弗不一样，他不是你要找的那种男人，你也不是他交往的那种女人。” 安安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燕妮猜想她是要说，迈克喜欢的是本地女子，就象餐馆外面街上的无数年轻白人女郎，高大丰满，爽朗自信，个个都有一头挑染的金发和被日光浴烤过的皮肤，她们中很多都是才貌双全的专业人士，才是和迈克同一水准的青年，而自己则是他们那个世界之外的外国人，这正是燕妮最忌讳和担心的一点，没想到被安安一刀见血地挑开来。
“你怎么知道？！” 象被踩了一脚的猫，燕妮的语气变得尖刻。
安安没有回答，她意识到自己太过直接了，已经伤害到燕妮的自尊心，她的心软下来。看着面前的食物，安安变得温和而耐心，“我确实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我是你的朋友，也是迈克的朋友，我认识他几年，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他太活泼太动荡，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可以安定下来过日子的男人。”仿佛看穿了燕妮的思想和她想要为自己辩护的话语，安安看着她，慢慢地，温柔地说：“就算你只是在找寻浪漫，他也不是你的理想对象，因为他已经订婚了，他的未婚妻也是我的朋友，而且就住在多伦多。”
窗外的阳光刹那间降温，就象燕妮的嘴唇一样，变得冰冷而僵硬。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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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妮完全看不明白那张全意大利菜式的菜谱，所以把点餐的任务委托给安安。趁安安研究菜谱的机会，她放松地靠在藤编靠背椅里，享受初春的阳光，欣赏窗外街头的路人。北美人喜欢戴墨镜，而且戴得特别好看，每个人都有种模特般的时尚和体面。有一个高大的年轻人走过来，金发闪动，他看起来和迈克那么象，连向上弯起的嘴角都一样。燕妮的心房又温柔地抽痛起来。
她的目光移到街对面照不到阳光的阴影中，那里前前后后一列排开停着的都是漂亮的跑车，Boxter，Z3，S200，还有式样古怪的北美跑车。安安的银色跑车也含蓄地停在里面，不过不失地辉映都市的富裕生活。
“那么，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呢？” 安安点好菜，注意力回到燕妮身上。
“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不无聊就好。” 燕妮轻轻地晃着红酒。酒不算好，太新太甜，果汁味大过酒味，不过倒有开春的新鲜气息。
“要不无聊，找点事情来做，多认识一些朋友。”安安象想到什么，“改天我介绍你认识一位女士，非常有意思的人，跟你一样有钱有闲，可从来不无聊，你可能会跟她合得来。”
“啊唷——” 燕妮爱嗔地白她一眼，“我有闲倒是，哪里好算有钱，无产阶级新移民一个，如果没有你帮助，说不定就流落到街头去了。”她向停在外面的车指一指，“那才是有钱又有闲的人才玩得起的东西。” 说得两人都笑了起来。
“最近忙什么？这样忙，连头发都剪了，老心痛的。”燕妮伸手过去，轻柔地拨弄安安的短发。
“还是工作上的事情，公司想调我到中部去开拓新市场，所以从现在开始就两头忙，为明年的计划作准备。”安安的声音里面透出压抑不住的兴奋。多么奇妙的友谊，燕妮想，和自己完全相反，安安是野生的猎豹，一直都热衷于挑战自我，喜欢超越和搏杀，而她则是家养的波斯猫，温和舒适的气氛才让她舒坦。
不想谈工作，安安转换了话题：“你上次说起想在 downtown 买房子，我认识的经济上个星期跟我说，现在正是入市的好时机，你要不要跟她聊一聊？”
“好啊，我都有时间，你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吧。”
安安摇摇手，说：“不用麻烦，我叫她给你打电话好了。”
“也好。”
燕妮喝一口酒，半真半假地说：“其实我还没有想好是不是真地要在多伦多买房子，我还想搬到温哥华去住呢。”
对面的安安停止动作，盯着她的脸，扬起一条眉毛。
“我喜欢那边的天气，还有风格。”
“哦？我以为你一直都讨厌温哥华多雨的天气。”安安的脸上写着不相信。
“反正我在这边也没有牵挂，到哪里不一样？”燕妮努力地搜索着理由。“何况温哥华离上海又近得多，少飞五个小时。”
安安眯起眼睛，象是要用长睫毛来掩盖过于锐利的目光。她仔细地研究燕妮的脸，她毕竟认识燕妮这么多年，两人之间算是非常地知己知彼，在她看来，燕妮的表情和语调有种似曾相识的危险。她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她们两人还在上高二的时候，燕妮偷偷地跟师大来实习的年轻男老师谈恋爱，并且逾了界的事情来。那时候，燕妮也是第一个告诉安安，跟她分享自己的秘密，并且听取她的意见，她们俩个，比很多人家亲姊妹还要亲厚些。
安安的声音变得冷静而认真起来：“总要有个动机吧，你在那边无亲无故，要想清楚，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在这里也是无亲无故，虽然有你在，可是你那么忙。而且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燕妮迟疑着，要不要把自己和迈克的事告诉安安。在心底，她发现自己竟然担心安安会不赞成这件事，其实这种担心真是没有必要的，无论如何这是她的私生活，安安有什么理由表态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心虚起来，或许是迈克含糊的态度，或许是对自己的动机不纯粹的惭愧，在她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件事是不妥当的。
象是要给自己打气，燕妮决定和盘托出：“一个主要的原因我想到温哥华，是因为我和迈克在恋爱。” 一说出来，她顿时觉得轻松了，甚至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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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迈克在恋爱？绝对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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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因为他洋我华？你和杰弗也是异族恋，不也开花结果了？”燕妮也开始强硬起来，她心底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难道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安安完全不理会她话中的刺，“不是人种问题，是不可能有结果，你不了解迈克，他和杰弗不一样，他不是你要找的那种男人，你也不是他交往的那种女人。” 安安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燕妮猜想她是要说，迈克喜欢的是本地女子，就象餐馆外面街上的无数年轻白人女郎，高大丰满，爽朗自信，个个都有一头挑染的金发和被日光浴烤过的皮肤，她们中很多都是才貌双全的专业人士，才是和迈克同一水准的青年，而自己则是他们那个世界之外的外国人，这正是燕妮最忌讳和担心的一点，没想到被安安一刀见血地挑开来。
“你怎么知道？！” 象被踩了一脚的猫，燕妮的语气变得尖刻。
安安没有回答，她意识到自己太过直接了，已经伤害到燕妮的自尊心，她的心软下来。看着面前的食物，安安变得温和而耐心，“我确实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我是你的朋友，也是迈克的朋友，我认识他几年，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他太活泼太动荡，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可以安定下来过日子的男人。”仿佛看穿了燕妮的思想和她想要为自己辩护的话语，安安看着她，慢慢地，温柔地说：“就算你只是在找寻浪漫，他也不是你的理想对象，因为他已经订婚了，他的未婚妻也是我的朋友，而且就住在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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