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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很小就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养的两株菊花含了小小的花苞。那个下午我们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正如我们期望的，我们的学校在北方的同一个城市。于是四年里我们穿越着城南城北，往来不断。只是靖文有些失望。他先我们一年，去了更北端的另外一个城市读书，六个小时的火车。

大学的第一个新年。我到夕颜宿舍去。彼时新年夜的狂欢已散去，可是依然兴致高昂。我和夕颜还有她的两个同学一起聊天、吃零食，后来就一瓶一瓶地去楼下买酒。我们喝光了啤酒、香槟、葡萄酒、白酒，拿一包包的山楂条和瓜子当下酒菜。那是我们第一次喝酒，离了父母的拘束，肆无忌惮地快乐着。那一次证实了夕颜酒量不错，而我则是大大地不擅此道。那一场酒，直喝到夜深时，我们拎着酒瓶上到了宿舍楼顶的天台。天台上厚厚的积雪，冷风吹得心神顿时清明。但是，我们仍只看得到眼前的欢乐，想不到久远的后来。

应该是顺其自然的吧。当有什么在轻扣你的心扉，何必拒绝，不如打开门来，迎接它，就如同迎接清晨的阳光一样。

夕颜开始和穆凡卿卿我我，鸿雁传书。那时候父母还当我们是懵懂顽童，殷殷叮嘱要专心读书休做他想，就象数年后，同样殷殷地询问可有合意男友一样。但是天高皇帝远啊，况且这和好好读书不相矛盾。何妨自得其乐。

只是，夕颜没有乐多久。穆凡，我很不愿意提这人的名字。这个人，我自然是不陌生的。高中大家都是同学，他也聪明，可是不如夕颜聪明；书念得也好，成绩却是在夕颜之下；他相貌也不错，但是夕颜，夕颜的笑靥，如春风拂过一般温柔。或许是我偏爱夕颜了，穆凡也有若干女生仰慕着，只是他，呸，他哪里配得上夕颜了？

可是夕颜这个傻瓜。在听到穆凡和其他女孩的种种传闻后还不是一样迷惑猜疑伤心？穆凡自然总有他的一番解释，他和夕颜又不是一所大学，想遮掩什么自然是容易的。但最后他还是玩出火来了。

具体的细节，已经无从知道。只知道穆凡班里的一个女孩，为了他大闹一场，邻近期末考试的时候，死活要去退学。穆凡，长袖擅舞的穆凡，这一次傻掉了。

但是他算什么啊，我在乎的是夕颜，夕颜比他要难过千百倍吧。暑假里，我去夕颜家里找她。她家里没有人在，我等。天色沉沉，漫天云翳，最后大雨滂沱。

漫天大雨，象是谁的眼泪。大雨中，等到了淋得透湿的夕颜。在雨中我们相望无言，握她的手，冰一样的温度。可是夕颜却安慰我，她说：没什么朝露，我突然想清楚了。

夕颜很干脆地和穆凡分手了。穆凡很认真地说：“夕颜，你记住，我最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夕颜当笑话讲给我听，眼中有泪光闪动，一转，就不见了。

四年后。穆凡找到夕颜。他说他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了，包括当初大闹的那个女孩。穆凡问夕颜：“我还有机会吗？”夕颜想了想说：“穆凡，你在我心中，就是一团臭狗屎。”穆凡面色死灰，夕颜柔声问到：”穆凡，你是不是心里很难过啊？“穆凡闷闷地答：“这样的话，谁听了不难过？”夕颜更柔声说到：“可是你真的就是狗屎啊。”

又过了五年。五年间，只偶尔听到穆凡的消息，最初他似乎不大得志，我不关心，也就不再有他的音信。然后有一天，穆凡发了封电子邮件给夕颜，并且一封封持续下去。夕颜信手转发给我看。千奇百怪。

穆凡穆公子真正是自命不凡，引经据典地问：“夕颜你可还记得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那本书？大概男人在失意的时候，更喜欢独自躲在深山修炼，直到可以身披七色云彩耀武扬威为止……”

或是很委婉地说：“人往往都是，当最亲近的人离开后，才会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内疚、想念。”

这个更似在表明心迹：“这么多年，当初在我血管中如机车蒸汽一般奔腾的热血早已平息了。想起你的时候，渐渐不是留恋那些激情燃烧的时刻，而更是一份难以言传的牵挂……夕颜，在你心中，有这样一个人吗？你们可能相爱过，你们也可能喜欢着彼此，但是为了什么原因你们没能在一起，也许相遇太早，还不懂得珍惜对方；也许相遇太晚，你们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也许你们回头太迟，对方已经不再等待；也许是地域的差异，距离产生了障碍……对于我，如果有，那个人一定是你。不过，即使我们没能在一起，我想如果能保持朋友的关系，那应当是最完美的！而且我还会知道，对这个人，我会比对朋友还多了一分关心；多了一分无所不谈；多了那么一分的期待……其实没能在一起也好，夕颜，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精装本。……”

彼时夕颜已快成精。是的，当我们面对着自己不在意的人，永远是水晶般心肝。我找旧日同学打听了一下，穆凡已娶妻生子，儿子的名字里有一个“颜”字，近来很是春风得意。我笑着打电话给夕颜：“喂喂喂，他想做啥？旧情难忘？生活平淡？要来一段婚外情？夕颜你魅力无限哦……”夕颜约我喝茶，提起这个人只是淡漠地笑：他不过是意气难平。

是了，他不过意气难平。不要说爱，不要说牵挂，他记了这么多年，只是因为不曾得到。夕颜那样轻描淡写吐出的两个字，只怕也是他心上一柄飞刀吧？

夕颜没有理睬他，千唤也不一回。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是不屑。

只是夕颜不会忘记他。怎么可能忘记呢？那样给夕颜上了严酷的一课。他让夕颜明白了，欺骗、背叛，还有，不要去信任。那样冷酷的一课，昔日旁观的我，也看得心寒。

其实穆凡做的，又算得了什么呢？后来，类似的人和事，我们都见了太多。别以为自己经历的才惊心动魄，那不过是最细碎的波澜一朵。

可那时太年轻啊。还是痛的。谁痛，谁自己知道。

只有黑白分明，没有灰色地带。那时候的我们，有着多么鲜明的是非观，对错又看得多么简单！那样年轻而干净的心啊。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