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8日早,阴,零下五度。七点半起床,洗漱完,已经快八点了。我和JW约好8点10分到公寓楼下接她,看来要迟到了。于是我赶紧给JW发了微信,说晚一会儿去接她。等我吃完方便面,穿好行装,又把硕大的背囊撂上车,已经快八点半了。十分钟后到了JW的楼下,她已经在大厅里等我了。二十分钟开车到了第二个同行者路西家。约好9点整接她,我晚了五分钟。路西带了一个雪橇(Sled),上边装满了东西,我帮她把东西搬上车。另外她还有一个背包,背包拎起来倒是不重。
路西是户外微信群的群主。我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在几个月前学校开业典礼上。她带着两个儿子出席。那时要应酬的人太多,没有聊上几句。第二次,是本周日的云会议上,那次只有闲云野鹤、JW、路西、培培和我参加了。后来这次户外的发起人闲云野鹤和陪陪先后退出。路西就成了我们的头领。路西,上海人,一头短发,个子高挑匀称,说话干脆利索,给人一种飒爽的感觉。她找过我给她孩子补数学,说孩子成绩还好,但想在竞赛上拔高一下。后来一问才知道,不是还好,是太牛了。她大儿子10年级,但已经把12年级的高等函数和微积分都学完了,正在一个著名的补习学校上数学竞赛辅导班,准备参加滑铁卢大学的12年级欧几里得数学竞赛。我问路西,已经在培训了,为什么还要在来我们学校上。路西笑说,她是个虎妈,多上一个学校,就可以接收多一种思路,也许教学风格不同。我后来没有敢接这个活,想着这对于新开张的学校,这个虎妈太过“挑剔”。
接到路西,然后就是接阿刚。虽然阿刚的小区和路西的一样,也算是列治文山,但一个在最北面,一个在最南边,开车要二十多分钟。到了阿刚家的小区,房顶、人行道,甚至大马路上积雪仍然很多,似乎他们的城市还没有来得及清扫彻底,圣诞前后的狂风暴雪所遗留的痕迹随处可见。
阿刚也带了雪橇,也有行囊,但一切东西都在雪橇上了。特别显眼的是捆在一切之上的那把铁铲,看似和一般的铁铲形状相同,但颜色确是鲜艳的黄色。嘿嘿,这个颜色倒是和他的主人十分相配。因为,阿刚也是那个颜色,起码给我的印象是。在户外群里,阿刚是个话痨,而且还爱开黄腔,头像还带着酒杯。以为是个不羁之人,看到真人,才发现,是个挺腼腆的中年汉子。一开口,嗯,标准的广普。我笑问,是广州人吧,他说你怎么“资道”。我说你的口音呀。他说其他人都说他“布东”话很标准,原来是骗他。我说没有啊,你的普通话是很标准,但是标准的广普。说话间,我心里暗笑:其他人,应该是其他的广东人吧。
四人上车,左拐右拐上了400号高速,往北开。我们计划要去的地方是Torrance Barrens Dark-Sky Preserve. 一个多小时,下了高速,拐入Muskoka 38号公路。38号公路上的原住民应该挺多,一是地方的名字不是标准的英语名,比如Wahta。还有就是加油站的标价比多伦多便宜很多,只有132.99。多伦多可是147.99。因为只有原住民经营的加油站,政府才不拔毛。又开了一会,下了38号公路,风景开始惊艳了,两边的树木上都被白雪覆盖,林间小屋也埋在厚厚的积雪中。随着JW和路西的一阵惊呼,我扭头随着她们的眼光望去,只见路边有一个石屋,被冰雪包围出惊人的奇观。可能是室内温度过高,导致屋顶的雪融化,但却被户外的寒气冻住,于是成了冰柱挂在屋檐。冰柱足足有一米来长,和房檐连接处,竟有碗口那么粗。到了冰柱的末端,则变成了针尖一样纤细,似乎可以感受到那冰尖还有晶莹的水珠在极其缓慢地坠落。冰雪石屋的周围都是厚厚的白雪,更映衬出那些冰柱的清澈透明,我和阿刚也不禁同时发声,感叹这自然造化出的冰雪美景。
路上风景很美的另一个原因是这里人迹罕至,路当然也被冰雪覆盖,好在还有些车经过,虽然有雪覆盖,但雪上却有车辙印记。把车速降到60,慢慢地小心开,也细细品味这加拿大乡间的冰雪盛景。
开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看到一辆黑色皮卡F-150先于我们停在了停车场的入口处。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是个年轻的白人姑娘,男的没看清楚。停车场被厚厚的一层积雪覆盖,通往停车场的道路也被半人高雪墙堵塞。看来是没法进去停车了。只见那辆F-150干净利索地调转车头,一溜烟地开走了。于是,路西和我们小组的另一辆车联系,车上的博文说他们看到我们的车了。路西说,我们刚才好像也看到你们的皮卡了,然后问你是不是换女朋友了。博文惊讶地说,没有啊,我和林舟在一起。林舟也是群里的户外资深玩家,和博文是一对好“基友”。车上四人都挺纳闷,他们也开的是黑色F-150,车挺大,他们能看到我们,我们竟然无视了他们?还是林舟男扮女装?我和这二位都没见过面,也不敢瞎开玩笑,忍者一肚子的疑惑等着见二位的真面目。
商量的结果是去McCrae Lake。等我们开到那里,林舟和博文已经在那里了。一个中等身材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见我下车,过来和我狠狠地握了握手,问:你就是Alex吧?我说是的,路西在一旁说这是林舟。我心里还惦记这车里那个白人姑娘,林舟见我疑惑,笑着说你们见的是另一辆车。我这才释然,可能路上只顾开车看风景了,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车擦肩而过。这个是林舟,另一个一定是博文喽。博文年轻一些,高高壮壮的很帅气。虽然他不是我的微信好友,但可以看到他的视频号。通过这些视频,知道他有一只皮卡,还有一条金毛。视频拍的很高级,极具北美户外的野气,那车那狗和那些林子河流,绝对都是加拿大最吸引人的地方。
McCue Lake是个non -operating的省立公园,没人管理,所以在这里露营和徒步也不用缴费和申请。停车场很小,已经停满了车辆,看来我们来晚了。几个人勘察了一遍,好像说这里冬天只允许徒步,不能露营。再说徒步道非常窄,雪橇似乎难以通过。于是他们几个户外高手一合计说干脆去McCrae Lake。于是两辆车六个人掉头去了Georgian Bay。
McCrae Lake保护区也是non-operating的省立公园,林舟、路西他们来过此地很多次。公园紧挨着400号公路,是个独木舟露营的好去处。我们到时,已经有七八辆车停在了路边,停车场小,所有的车辆都沿路停放。我前面的是一个白色的小车,车的主人是两个白人女子,问之,说她们来日徒步(Day-Hiking)的,也就是说并不会在这里过夜露营。可能大部分车辆的游客都是如此。当我们把车上的雪橇背包一一卸下车的时候,我的心砰砰直跳,终于第一次雪地徒步冬营就要开始了。
下了车,才第一次见到博文的“儿子”里约(Rio)。里约三岁,相当于人的20岁左右,正是狗的青涩时期,眼神懵懂温顺,软软金黄的毛泛着光泽,很是俊朗的一个“小伙子”。里约的毛发被修的不长不短,通体干干净净,可以看出他“爹”对他的照料够细心体贴。
林舟拉着他的雪橇走在最前面,雪橇里装满了他露营的所有家当。这些东西用绳子捆在雪橇板上。一个红色的雪铲别在这些家当的最上边,很是显眼。雪橇的前端两侧则系有一根宽而长的皮带,皮带的另一端套在林舟的腰间,林舟在雪地里奋力拉雪橇,姿势很野性。路西和阿刚随后,他们的雪橇则用一根绳子拉着。路西还背了背包,阿刚则没有。我和JW都是第一次背包冬营,没有雪橇,只有 一个硕大的背包。博文也是雪橇,他把东西放在一个超大的黑色背包里,背包捆绑在雪橇上。但似乎雪橇有些窄,拉起来晃晃荡荡,他解释说,这是他新的雪橇,如果步行,干脆背着背包。
走了不远,林舟说不行,这条道找不到露营的地方。于是他领着我们干脆改道去另一处湖边。我们回到起始点,由林舟和博文起头,走另一条道。这条道还没有人走过,雪有半米深。林舟和博文穿了雪鞋。雪鞋是扁平的鞋底状的装备,比鞋底要大上个四五倍,套在鞋底踩在雪地上可以减少压强,以免陷入雪坑。他们走过,先把雪压实,我们其余四人再前行。阿刚走在博文和林舟的后边,但还是踩出了一个一个深深的脚窝,脚窝没住了小腿,真是一步一个脚印(坑)地慢慢移步。很快一行人到了湖边,湖和岸都被白雪覆盖,看不出哪里是湖,哪里是岸。一行六人停下观看地形,右边可以看到有一个半山坡,上边似乎平坦些,可以搭帐篷露营。经过商量大家一致同意今晚就去那里安营扎寨。林舟和博文踩着雪鞋顺利通过湖岸,到达山坡。阿刚紧跟其后,但因为没穿雪鞋,双脚陷入到泥淖中,不敢再往前走。前面林舟和博文看他行动困难,拐回头,用雪鞋在把路上的积雪踩实了些,阿刚才移步前行。我跟着阿刚的脚印,一脚踩下去,都是水。冰水灌进了自己的徒步靴,沁透了厚厚的羊毛袜,一阵冰冷从脚心顺着小腿大腿直往上冲,心里很是紧张,赶紧拔出脚,踏向另一个脚窝。好在没有几步,就过了泥淖,进入到向上的山坡,脚窝里没了水,而成了坚实的土地。温度太高,雪也太绵软,积雪下面根本没有结冰。
到了一处山窝处,地方挺大,几个高高的松树立在那里,周围没有太多的灌木丛,松树上边有斧头劈的印记,有颗树上竟然用油漆写了一个“D”,看来这里是人们经常露营的地方。
大家开始建立自己的营地。林舟、博文和阿刚都没有带帐篷,而是带了一个遮雨棚,防止树上的雪落下。遮雨棚下,博文和阿刚铺了垫子,晚上就这样露天睡在睡袋里。林舟带了一个简单的吊床,两边挂在树上,晚上就睡吊床。路西、JW和我带了帐篷,三人找到比较平坦的地方,开始搭帐篷。路西比较讲究,她带了铲子,开始在丈量好的雪地上铲雪,准备把帐篷搭在雪窝里的土地上。我和JW则是用脚把雪地踩实踩平,然后把帐篷搭在雪地上。当然我和JW比较快,半个小时后我们各自搭好自己帐篷,然后是睡垫,然后是睡袋。路西则比较慢,但她的帐篷不在雪地上,似乎要舒服许多。
我们三人虽然带了帐篷,但都是三季帐,并不能保暖,只能防雨防风防蚊。今晚没风没雨也没蚊子,所以六人差不多都一样。要想暖和,垫子和睡袋起到关键的作用。
搭好帐篷,我先把袜子换了,垫上暖脚贴,好点,但是觉得冷。
住的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吃了。博文和林舟很有经验,生火锯树砍柴,天黑之前我们有了熊熊的一堆篝火。JW拿出她做的香辣牛肉干,我贡献出麻辣肚丝、猪耳和白酒。阿刚则带了750毫升的威士忌。最精彩的是路西拿出腌好的羊腿,放在火上滋滋作响。大家边烤、边吃、边喝酒、边聊天。博文的“儿子”里约摇着尾巴在我们之间穿来穿去。阴了一天,此时竟然有些放晴了,月亮在云中模模糊糊地挂着,我微醺的眼睛也看不清月亮周围是不是有星星。在冰天雪地的荒山野外,一群衣食无忧的中年男女,克服重重阻碍,冒着严寒,无视危险,围着篝火开心地吃着喝着聊着,假装回到原生态,这是浪漫还是傻逼?管他呢,反正我很享受这一刻,现实生活太他妈的无聊,改变一下,挺好!林舟、博文和两位女士不怎么喝酒,只有阿刚和我是酒鬼,阿刚似乎比我更“鬼”。喝多了,真话就多了。阿刚说这世上其实只有两件事,一个是钱一个是女人。我说那今天我们就不要谈这两件事,看看能不能聊下去。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阿刚一本正经地聊起了音乐,什么肖斯塔科维奇,什么《春之祭》,大家都是一脸懵逼,这也和此时此景的反差太大了点吧。于是我起哄让大家唱歌,只有阿刚响应了我的提议,唱起了黄霑的《沧海一声笑》,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但阿刚却唱的是“黄老邪“改编的”咸湿“唱词,我不懂粤语,恁他唱什么我也不在意。嘿嘿,露营,已经返祖到了人类需求的最底层的活动,还是些家长里短、流言蜚语,这些饭桌或是床上的话题才是应景。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我问过博文,里约是不是做了手术,他回答是的,我说和我家小兰一样。人类真是残忍,现在的狗,无论公母,从小就被阉割。 人类说食色性也,但对于它们,“性”没了色,只剩下吃的欲望。所以每到饭点,里约和小兰它们,都会死死盯着人类的饭碗。每每看到它们那种对食物极度“饥渴”的眼神,我都不由升起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发誓此生再也不养宠物。
我喝到十点,已经熬不下去,钻进自己帐篷去睡觉。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三个男士还在那里高谈阔论。后来听说他们仨熬到凌晨一点才去休息,第二天,三个酒瓶空了俩,还有一个只剩瓶底。
我带的睡垫是Neoair的Therm-a-Rest,R-value是6.9,睡袋也是零下20°的,所以被窝里挺热乎。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七点半了,睡垫下的雪丝毫没有被体温融化一丁点。我第一个起床出了帐篷,其余五人都还在睡梦中。看到我起来活动,里约也摇着尾巴过来和我做伴。决定先煮咖啡。没想到自己拿的液化气罐很难点着,废了好多功夫才算可以。想到昨晚阿刚煮方便面是非常容易就打着火,很纳闷,后来一问才知道,他拿的是烧汽油的炉子。
喝完咖啡,大家陆陆续续醒了。博文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点火。我原以为篝火的作用主要是照明,其实更主要的是取暖和做饭。在天气寒冷时露营,篝火分分钟钟都要点燃。大家围着篝火做饭烧水,又是一阵瞎聊。阿刚踱步向远处走去,林舟说,这是要去刨坑呀。在国家或是省立公园背包徒步,如果是有人管理的露营地,起码有一个露天厕所(Box)。但在没无人管理的露营地,出恭只能自己刨坑,然后填埋。好在雪地里包坑容易,填埋也不麻烦,可以不用铲子。
十二点左右,大家觉得”虐”得差不多了,收拾帐篷行装打道回府。按照他们户外群的惯例,路上在一家Tim Horton相聚。喝着热咖啡,大家开聊。博文问JW是不是台湾人,我插嘴说当然是,她就是蔡英文呀。大家笑成一团,JW长得太像蔡总统了。其实JW是个川妹子。大家的话题当然围绕着户外。JW一开讲就停不下来。别看JW文文气气,一副柔弱的样子,其实她才是我们群里户外玩家老手。从国内就开始玩户外,一直玩到加拿大,一二十年的经验了。不算这次,光是今年,她就徒步了三次,每次都一周以上,而且去的地方都极其人烟罕至,只要一提,户外玩家莫不顶礼膜拜。
又是啰里啰唆地说了那么多,就此打住,期待着下次和大家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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