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姐五十岁时终于不得不退休了。一退休,女儿上大学了。她陪女儿去了趟山东,游历一下泰山青岛。每每谈及女儿,总是很高兴。家姐依旧帮母亲打理物业,即使生病亦如此.我常劝她不必事事为,有些请人干即可或交与其他人。她还是喜欢亲力亲为。她时常给母亲打电话,问候殷勤。
我来加后,忙于生计,甚少返中。2008年回去时与家姐,母亲游历华中五市,乐也融融。十年后,2018年春节再次返中,又一齐重游七星岩,鼎湖山。2018年夏曾邀家姐与其女来加,无奈她为锁事所困,不曾来.2019年,家姐买了机票请我大儿子回国游贵州,大儿欲往,后因父反对(我夫忧儿一人返恐不安全)未成行,害得家姐要退票,白浪废了些钱。至今想起,甚为惋憎,我们错过了一次又次的团聚机会。
荷兰舅父计划2020淸明携越南姨返乡团聚,因而家姐为母亲购票欲春节前回归广州。真是人算不如天算,2020新冠爆发,我母亦只能按兵不动了。大家族团聚亦成泡影.更不曾想竟是永别了.我们总想还有时间见面的,没想一别竟是永别了.能不让人痛心。
每次我问家姐母亲宜归不?家姐总以为自己还能撑很久,为母安全总想等新冠过了再归.不想新冠三年不消,归途如天椠。母亲不会弄各色各样的码,不会用手机,而我又持加国护照,十年签证不能再用,进不了广州。飞机航班经常取消,没有直达广州的飞机.加上严酷的隔离政策,我怕母亲回去救不了家姐,反倒丢了老命。
2022年8月28日晚八时半,家姐又打电话来了,她很开心,告诉我她去拜会舅父姨妈送了中秋贺礼了,健表姐要在九月娶新抱了,家族好久没聚了,她很高兴有机会去饮喜酒了。聊了会, 我要陪大儿子出门,母亲和她接着聊了一个小时.我很后悔没和她再聊多会,这竟成她最后的一次通话.第二天,姨甥告知噩耗,家姐脑出血进了ICU。我很惊愕,昨天还好着呢?怎么一下子?
接下来的日子,家姐就再也不能说话了。广州的医保政策是那么奇特,每两个星期就要换一个医院才能报销,家姐在各个医院转来转去.由于新冠隔离政策,亲人不能探视,众多亲友虽关心而不得入内,最多只能在视频中呼唤两声.可怜的家姐在孤独痛苦中渡过了最后的时光.我和母亲再次体会到什么是无力感,在加国多年,什么也帮不上.幸好国内有好表姐,表姐比我们有用多了。作为平民百姓,真的没什么能耐。母亲欲花钱给家姐请一对一护理,五百多一天。结果国内家人一商议,认为没用,家里人不在眼前,白花钱,一样没人真的干.健表姐告诉我,她公公得了新冠,请了一对一的人在家里护理,在家人眼皮底下,一样长褥疮。舅父告诉母亲,她回去也见不上女儿,医院不要老人陪护。
家姐病情终不见起色,在十二月前,她虽不会说话,但意识仍在,会点头,虽清瘦容貌仍俊俏.到了十二月,进入了广东省中医院珠江医院ICU。医院给她放了血管滤网,我对这些治疗表示怀疑,问姨甥这有用吗?医院又在十二月十四日又给她做了脑部手术,当天姨牲说家姐会说话了.医生问家姐能认人不?家姐说能.母亲很高兴。到了十六日,姨甥说家姐再次脑出血,恐怕玄了。终于到了一月二日,家姐停止了心跳。我看了家姐最后的治疗相片。惨不忍睹,全身浮肿,到处是管子,脸到处青斑,我无法认出这是我亲姐姐.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治疗,这种治疗比受十大酷刑还惨.我看得心惊肉跳,快晕过去.我哥告诉我,他以后生病了,宁愿死也不要这种救治。
我不知为什么许多人羡慕国内的医院治疗,看了我家姐的惨状,我羡慕不起来.或许因为我们没什么能耐。
又给能干的表姐打电话,表姐说姐夫去医院了,遗体已运滨仪馆,但姐夫没拿到收条,不知去哪了.表姐又催姐夫去跟进,别弄丢了。表姐说近日听说有弄丢了的.昨日姨甥说滨仪馆没办法办遗体告别,那要等很久。不办告别仪式,遗体火化也需九十天。
我彻底感觉到我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妹妹,也只能对天空嗟叹!家姐,一路走好,妹妹对不起你,没有帮上任何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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