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在想一个很多人都问过的问题,为什么有些事情明明知道很痛苦,还有人去自虐,比如,各种运动,或者某些爱好。我想是,有种快乐,叫痛快,就是经历了痛,才有的快乐。痛是一个回音壁,反射回来的可能是看到自己的潜能,对人和事更深层的认识,和对世界的发现。虽然经历了痛,但后痛后得到了很多。只有忍受大多数人不愿意忍受的痛,才能看到大多数人看不到的风景。”
上边这段话是朋友Snow在的朋友圈发的。Snow是我第一次背包徒步认识的朋友,那次背包旅行后她就感慨了上面的“深刻哲理”,本想用到上篇的博客里,当时已经放上了, 后来又删除了,觉得放在这篇背包徒步的纪实里更贴切。因为这次的痛更痛,这次的忍受更难忍受,当然这次的风景也最风景!不信?问问去过奇拉里徒步的人就信了。
船长可能是去过奇拉里徒步次数最多的华人,好像有十来次吧。我听他说过许多次奇拉里,他说他最爱的就是奇拉里,似乎那个地方对他用了有什么魔法。JW也去过两次,每次说起奇拉里,她不仅声调会提高,语速也会不自觉地加快,并且眼睛里也有些东西在闪烁,那是兴奋和恐惧的混合表情。后来Snow和艾薇说起奇拉里,语气里也是充满了痛苦和快乐的,像她说的那样 – “痛快”。
这次背包徒步是艾伦组织的。她五个月前在营地开始预定时,就已经订好了营地。后来听她说起当时预定营地还挺费劲。后村营地(Backcountry)比前村营地更难订。玩户外的人多,奇拉里是户外背包徒步的圣地。另外一连几天的营地,必须同时订。连续两天的营地距离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太远,一天可能到达不了,太近就会浪费时间。最好在十公里左右。比如,你计划要走六夜的徒步,已经定好了四夜的营地,到了第五夜发现那里的营地已经被订满,那就要推倒从来,退订前面的营地,重新再来一遍。反反复复才有可能定下来。听艾薇说,她们第一次走奇拉里,就在大雨中没有赶到第一天的营地,于是后面几天只能求别人施舍,蹭营地过夜。
艾伦选择的是奇拉里最著名的环线徒步道,La Cloche Sihouette Trail,这应该是安省最著名的背包徒步道,官方介绍的是78公里,推荐7- 10 天完成,被标为高难度。在安省玩户外,这个环线可能是个标志性的路线。如果没有走过这条环线,算是没有入门。逆时针走一遍,再顺时针走一遍,算是勉强毕业,如果能够在三夜四天完成,就是大牛。我们第一天刚出发不久,就遇到了一天十个小时独自跑完全程的越野跑大牛人。最后一天又遇到了第三次徒步,计划三夜四天穿越的背包徒步的一对牛逼夫妻。
艾伦在GTA户外微信群里召集队友的时候,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报了名,纳泥也报了名,还有一个男士也加入。出发前几天,那个男士突然说有事去不了啦。剩下三人,一男两女,似乎队伍有些单薄。好在,另一对夫妻皮特和简及时加入,算是最后组成了我们这次徒步的五人小分队。艾伦设计的是7夜8天,顺时针路线。我刚刚回到工作状态一个月,实在不好意思请假太久。纳泥也觉得时间有些长。两人一合计,打算晚走一天,早回来一天。这样小分队其实分了两组。艾伦三人从10月3号走,10号回。我和纳泥10月4号出发,9号回,算是5夜6天。10号是今年加拿大的感恩节,如果按照计划我们正好可以赶上节日回家,和各自的家人团聚。但我和纳泥有些不敢确定,毕竟两人的第一次背包徒步刚刚完成不到一周,而且那个热身才两天一夜,再说阿冈昆高地环线也没有什么挑战性。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只有走一步说一步嘞。
10月4日 周二 晴
7:40我才开车出门,约好8:00去纳泥家接她。两家离得不远,想着十分钟就可以到她家。没想到路过一个著名的私校,前前后后都是送孩子的车辆,路上十分塞车。快8:20才到,纳泥在她先生的帮助下,把背包撂倒车后备箱,然后两个人上路,此时已经8:30。下午快1点的时候,终于到了奇拉里省立公园的办公室。人不多,手续办的挺快。每天11块钱,两人总共花了78块钱,这是营地费还是停车费,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挺便宜。
我是背包徒步的小白,什么地图也没有,于是在公园办公室买了一张纸质的地图塞进背包外的网兜里。纳泥倒是有Alltrail下载的电子地图。后来证明电子地图非常有用,但AllTrail的地图并不十分准确,有些营地的标注相差十分大,有一次差点把我们坑死。
出发前两人吃了纳泥带来的两个三明治,在徒步道东入口处的牌子拍了照,1点半开始了我们行程。开始路很好走,40分钟就走到了第一个营地H1,这是昨天艾伦他们三人露营的地方,面对一个大湖,非常美。他们的第二站,也是我和纳泥的第一营是八号营地H8。来之前看到艾伦的计划上说从H1到H8,六公里,我们俩平时跑步的时速是每小时十多公里,走路六公里,也顶多一个多小时就搞定的吧。但进门时,公园办公室的那个白小姑娘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们也就五六个小时,是不是夸张了点呀。
过了第一营地不久,看到一个瘦高的白人青年迎面跑过来,背的背包极小,问之,说是跑越野的,已经跑了10个小时。好家伙,这个八九十公里的山路,我们要走一个星期,他一天跑完全程。纳泥跑越野,她倒没有觉得太惊讶,她们越野小分队夏天去魁北克,她还跑了一个80公里,那个山比这个高,这里最高三百多米,那里可是三千多米呢。白人小伙问我们要糖吃。看来他需要能量了。因为不确定自己带的食物够不够下面的行程,于是纳泥就鼓励他说还有不到两公里,加油吧!和白人小伙话别,走了一段,纳泥感觉很是后悔,想折回去给他送糖,被我拦下,那人说不定已经跑到终点了。
到第六营地H6的时候,我们已经花了三个多小时走了十公里了,看来艾伦的功课没有做好,起码这一段十分不准确。过了六号营地,我们继续前行。路过有一大段上坡,足有一公里长,似乎是干了的溪流,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十分硌脚。这个长长的慢上坡,把我走得气喘吁吁、全身湿透。又两个小时过去了,终于到了一条河边,纳泥查了查Alltrail地图,营地就在河边,但地图上却看不清营地在此岸还是在彼岸。沿着河岸走了不远,看到对岸有些彩色的东西,还影影绰绰地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寻着声音看过去,果真对岸的大青石上有人正在搭帐篷,是他们,是他们!已经精疲力竭的我了俩像是见到救星,心情激动,挥着手臂向他们打招呼。河不宽,水也不深,纳泥建议脱了鞋趟过河,我没同意,怕深陷河底淤泥,即使没有危险,也不想把背包里的家当第一天就给搞湿掉。地图上要沿着河绕个圈才能过去,大声问皮特要绕多远,皮特说三公里左右。我靠,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聚,这不是悲剧是啥。于是我们只好继续往前走到河的最前端挪步。
快七点,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看了看表,1:15开始走,走了五小时四十五分,十六公里,比艾伦计划里说的整整多了十公里,和门口的小姑娘预计的时间一摸一样。此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皮特的篝火已经点燃,我和纳泥赶紧搭帐篷,然后做饭。
皮特和皮特的妻子简,我和纳泥都不太认识,围着篝火吃了一顿饭,大家就熟络起来。皮特刚开始跑步,正在兴头上,他的话题全在马拉松上。简喜欢徒步,是她拉着皮特来陪她参加的。
天渐渐黑了,一个白人面孔的中年男子背着背包来到我们营地,问能不能蹭我们的营地一晚。他是和我们反方向徒步的。说是这一段有些无聊,想早点回家,于是略过他自己订的营地。八号营地不小,看那人没有什么恶相,于是大家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叫尼哈,来自罗马尼亚,在多伦多大学的教哲学。纳泥和艾伦都在大学工作,尼哈和他们算是半个同行。
那晚月亮如水,星星璀璨。六个移民,五个中国人,一个东欧人,就在加拿大的荒野之地,围着篝火,中英文夹杂着,共同度过了一个寒冷又温暖的营地之夜。
10月5日 周三 多云间晴
早上7:00起了床,先把食物袋从树上拿下来,然后开始做饭了。我先煮了煮了咖啡,被艾伦看到说我过的太奢侈。是啊,这次我还是拿了一小盒手磨咖啡和过滤器。塑料的过滤器挂在背包带上,被压碎了两次。第一次我已经把它放进了垃圾袋,但听艾伦说她带了工程胶带,就厚着脸皮借来,把碎成几片的过滤器粘合起来,凑合着用。荒郊野外,早上有杯热乎乎的咖啡,似乎可以提醒自己仍然属于现代都市。来之前知道户外的规矩,东西是不能随便借的,人人都极力减轻背包的重量,东西绝不会带多出自己用的重量范围。艾伦那个胶带,是来对付帐篷的意外划破的。
罗马尼亚的教授在我们吃饭时,热情地给我们拍照,又把他前半程拍的落日或是日出照给我们看,真的很美。临走,他又把他在门口买的关于这条徒步道的小册子送给了我们,算是对昨晚营地“收容”他的一点感谢吧。
云层很厚,所以看不到日出。吃完饭去洗碗的时候,看到河里有很多小鱼队。小河不好看,但水倒是很清澈。河里面乱七八糟地长这些水草,还有些小小的睡莲,圆圆的叶子散落在水里,但一朵睡莲也不剩了。河的上游被水坝拦着,如果可以从水坝上边过来,就可以省掉六七公里路程,但昨天我和纳泥看到了坝上的文字,警告不准穿越,我们这样遵纪守法的“知识分子“当然要尊重文字喽。纳泥猜想,艾薇Snow她们没准就是抄的这条”违法“的近道。洗完碗,看着小鱼,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我们吃饭的时候,有一个蛤蟆,非常可爱地蹲在的地上,鼓着大眼,看着Peter的吃饭,好像邻家小孩馋嘴别人家的饭碗。早上我煮了燕麦粥,在里面放了一些纤维素粉,似乎见效很快,不到10分钟就想去上厕所。于是找到了露天厕所(Box)。还行,只要不盯着洞里面看,也不算特别脏。掀开面板,看到上面有些小小露珠,拿着一小片卫生纸擦拭,非常不舍得用,毕竟还有一个星期,什么东西都要省着点用。蹲在上边如厕,很是艰难。也许是水喝的不够,或是没有蔬菜,或是出汗太多,这次徒步的几天都是几乎便秘的状态。如厕的时间长,倒是给了我录写日记的机会,六天写了差不多一万字左右。但因为都是语音输入,错字别字太多,但好歹也算留下来些东西。
吃完饭喝完咖啡,然后收帐篷,装背包。垃圾装在一个塑料袋里,白天放在背包的最上边,晚上则放进要挂树上的食物袋里,等完成徒步再扔进公园的垃圾箱里。一路上,看不到任何垃圾,哪怕一小片纸。还真别说,加拿大人,或是徒步者的素质都是顶呱呱的。
昨天围着篝火聊天时,艾伦说她算错了,昨天应该是12公里,今天也不是她计划里的13公里,而是9公里,应该是比较轻松的一天。今天我的目标是十九号露营地H19。纳泥看了看罗马尼亚人送的小册子,说,这个营地离徒步道将近一公里,来回就是两公里,是这个徒步道的营地里离徒步道第二远的。
9:30左右,我们结伴出发。不久就碰到了一对白人男女,他们和我们的徒步顺序是相反的。停下聊了会儿天,问他们徒步道的状况。女的说他们开始的时候非常难度的,有一段时间上坡下坡快把人搞疯掉。她又说你们现在走的是最容易一段。嘿嘿,且走且珍惜吧。纳泥跑越野,训练没停过,脚步如飞,我紧跟着。艾伦和简喜欢照相,老公皮特只有跟着领导。也不久我和纳泥就把艾伦他们三人甩到了后边。走了六公里,纳泥和我停下休息吃能量棒,等了了挺长时间他们才过来,然后就继续上路,一点多我们到达了第十九号营地H19。
这是天气已经渐渐放晴了,昨天的八号营地在河边,这个营地在湖边。后村营地都是在离水源非常近的地方,因为背包客是不带瓶装水的。营地的其中一件事就是用过滤器把自然水过滤后装入水袋,第二天路上喝。煮饭煮咖啡就把湖里的水煮开即可。这六天,我没有觉得水有任何问题,和家里的自来水一样干净。
营地在一块伸向湖面的半岛上,三面朝向湖水,对岸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水边是几块圆乎乎的大青石。湖面像明境一样没有一丝波纹,水质看起来很好。虽然气温不到20°,但太阳下还是觉得挺暖和,心里就有了下湖游泳的念头。这两天身上出很了多汗,身上黏糊糊的,根本没有时间擦洗。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上不光溜,睡袋里翻个身都觉得困难。
上周背包徒步时带了泳裤,但这次没带,本想穿着四角内裤下湖去,但想到内裤湿了,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里,不知何时才能干,也许一周都干不了。整天背个湿漉漉的内裤也不是个事。最后决定裸泳。于是离开大家的视线,穿了拖鞋,拿了速干的浴巾,找了个背人的地方下了湖。湖水不算凉,可以忍受,但一步之遥的脚就够不着湖底了,心里有些没谱。老家话说,在家怕鬼,出门怕水。不熟悉的地方最好不要去玩水。于是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只能算是涮了涮身子。艾伦说,不要用任何洗漱的化学东西在野外的湖里,会污染水源。要用,必须离水边20米以外。要用,就要去户外店里买专用的不含化学成分的纯天然的洗漱水。
洗完澡觉得身上清爽了许多,穿上往滩上走,看到远处三个美女影影绰绰,有个女声高喊别过来别过来,我们也在洗澡呢。于是就没敢挪窝,躺在青石上仰望天空发呆。皮特也下了水,但他穿了泳裤,后晚上他拿着木棍在篝火边烤他的泳裤很长时间,艾伦笑说,他像大陆老电影里举旗投降的日本兵。
今天时间充裕,晚上蒸了米饭,里面加上一些腊肉和腊肠,就算是煲仔饭了吧,泡了半个小时才开始蒸。水开了以后,调成小伙慢慢炖,直到水被煮干,把火关掉闷着十来分钟。哇塞,浓浓的腊肉的香味飘在空中,没有吃就已经醉了。晚上进帐篷睡觉,觉得周边还有腊肉的味道,甚至有些担心是不是熊也喜欢这个味道,那我就麻烦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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