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错票
经过一番番折腾,杏雨终于到达北宁西站,一颗高悬着的心才算落下。离火车出发仅剩三个小时,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了。
春运期间人多票少,广场上临时加设的售票窗口前,人群黑汪汪一大片,十几条排队买票的长龙一直排到马路边上,又折返回来。排队买票的人,大部分如杏雨一样,带着大件小件的行李,看样子也是外出打工的。
冷风硬硬地刮着,阴晦的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长长的队伍偶尔蠕动一下,更多是长时间的纹丝不动,让人怀疑是否有售票员在办公。有人凑到窗口想看看里面的动静,结果很快被治安人员揪着脖领子拽了出来。
期间,不时有票贩子前来兜售车票,杏雨都婉言谢绝。王会娟在信里嘱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从票贩子那里买高价票。
会娟是杏雨高中同学会宁的姐姐,在珠江三角洲鹏城的一家电子厂打工,每月能挣三百多块,就是常加班,非常累人。杏雨原计划辍学后去离家近的古城找事做,但听会宁说了她姐姐的情况后,感到这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杏雨不怕干活累,就怕活儿不多!会宁在学习上常得到杏雨的帮助,一直心存感激,见她这么渴望去鹏城打工,便写信给姐姐,让她帮杏雨在厂里找一份工。会娟回信说准备春节回家一趟,节后带上杏雨一起走。
腊月里,杏雨早早把行李准备好,专等着会娟回来。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一封信。因买不到车票,会娟没法回家过年了,杏雨只能一个人上路。在信里,会娟说电子厂年后要招人,叫杏雨按时到,不要错过招聘日期;但也不要早来,因为来早了没有地方住。会娟还写了一份从家乡海源县到特区鹏城的乘车指南,非常详细。杏雨靠着这份指南,一路从家乡闯到了北宁。
排队等候两个多小时,杏雨终于接近售票窗口。这时离火车出发已经不足一小时。
杏雨捏着钱的手,在寒风中竟然出汗了。她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巴巴地盯着售票窗口,心里如猫抓一般。售票窗很大,安装着金属护栏,只在最下面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口,用于交钱出票。买票人说话时,为了让售票员听明白,不得不低头弯腰,把嘴巴尽量凑近那个小窗口;同时眼球尽力上翻,以便看到坐得高高的售票员。
心急火燎的杏雨,依稀看到玻璃窗后面的售票员,居高临下俯视着买票的乘客,不紧不慢地数钱、出票,时不时还停下来训斥几声。
终于轮到了。“买一张去鹏城的票。”杏雨说,一边急急地把捏着钱的手伸进小窗口。小窗口下面是一个小凹槽,拿着钱的手需要先向下伸到凹槽里,再反转向上,才能伸进去。
“要什么票?”售票员语气冷得如结了冰。
“要一张去鹏城的火车票!”杏雨怕售票员听不清,便凑近了大声回答,脸几乎贴到玻璃窗上。
“问你要哪种票,你听不懂人话啊?!”售票员不耐烦了,大声斥责。
“我···”杏雨嗫嚅着,不明白售票员为听不懂她的话;因害怕售票员再发火,一时不敢再说下去。
“你搞明白了再来买,下一个!”
“不,不, 我, 我等半天了,火车马上要出发了!”杏雨急得手足无措,捏着钱的手仍留小窗口里不肯出来,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她可能是问你要站票、座票还是卧铺,是哪一天的。”后面排队的提醒。
杏雨这才恍然大悟,“买今天去鹏城的站票一张!”她急急地说着,不忘回头向提醒她的人投去感激一瞥。
“问你半天不说,故意耽搁时间!”售票员气哼哼说,“没票了!”
“没票了?坐票也行!”杏雨头嗡地一声,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都没票了!”
“啊?”
“没票了就是没票了,听不懂吗你?!下一个!”
“不,阿姨,你帮帮我吧!火车马上要开了,那边还有老乡等我呢!”杏雨艰难地请求。
“谁是你阿姨!别在这里无理取闹!”售票员说着便扒拉杏雨的右手,极力要把它推出去。
杏雨的左手紧紧地抓着护窗栏杆,右手把住小窗口里硬是不出来,“火车马上要开了,去迟了工作就没了,您帮帮我吧!”杏雨额头冒着汗继续哀求。
“你的工作关我什么事!有病!”售票员责骂着,更加起劲地扒拉杏雨的右手。
“卖给我一张吧,只要能上车就行!”杏雨仍死死把住小窗口不松手。
售票员扒不动杏雨的右手,就要把小窗口关上,可关不上,因为杏雨的手卡在里面。售票员也急了,边叫骂边用力开关那个小窗口,试图逼杏雨把右手拿出去。杏雨的手被一上一下的小舌板不停地挤压,痛得都流泪了,可就是不松手。
“你这是蓄意搞破坏!我叫保安了!”售票员彻底被激怒了。
这时,身后排队的人也开始抱怨催促起来,杏雨不得不松开手,黯然离开售票窗口。
失魂落魄的杏雨没走几步路,就有票贩子凑上来搭讪。杏雨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咬牙,决定从票贩子手里买高价票。“娘说过,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总是免不了多花钱的。”杏雨心里自我安慰着,焦急地跟票贩子讨价还价。此时,车站的高音喇叭通知,开往鹏程的列车剪票开始。听到广播,杏雨愈发慌乱,票贩子则更加硬气,咬死口加价五十元,一分不能少。时间在快速流逝,杏雨急得都有些晕眩了,无奈之下只好高价买下了车票。
拿票到手,杏雨也不及查看,操起兜子,朝候车室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