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口述实录
自从安省通过安乐死的法律以后,我就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安乐死。
我是一名有着中加两国临床护理经验的资深护士。
从第一次当班,遇到病人离世时的手足无措,到培训新毕业护士如何处理这类事情,说实话,我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和死亡打交道已经是我职业生涯的一部分了。
某天,我所工作的养老院的院长告诉我,我管床的一位老太太,申请了安乐死,已经通过了,具体的日期待定。
事情来得太突然,但我也没太大的震惊。
只是在日常的工作中,对老人家多留意了几分。
老太太已经94岁了,人挺好的,待人和善、亲切,只是深受病痛的折磨,
除了常规的用药,基本也没什么更好的治疗方案。
某天,不忙的时候和老太太聊了一下。
老太太一生经历坎坷,但晚年生活还算幸福,儿孙满堂,也算高寿。
她自己透露:一来不想再受病痛的折磨,二来也不忍拖累子女,所以希望能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日子一天天过去,该来的还是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老太太的家人探视的次数更加频繁。
当听说老太太要求我陪伴她最后一程的时候,还是有些许的意外。
但我还是答应了。
头天下午,老太太的家人、亲友都来做最后的告别。
为了不影响其他的老人,我们专门准备了一间会议室给她。
这天早上,上班后,约定的时间到了。
我进到房间的时候,院长已经在场了,还有一位政府指定的医生。老太太,她的女儿和孙女一左一右地陪着她。
该走的流程都走完后,就是具体执行的时间了。
那一瞬间,我的心口突然觉得发闷,好似有什么东西撞击了我一样。
但我必须保持镇定。
我轻声地问老太太,“准备好了吗?”
老太太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没关系,那都是我该做的。”
下压、进针、平挑。
一针见血的技术是早年练就的,病人基本上感觉不到疼痛。
我看了院长一眼,她回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药液注射进去了。
“你很快就会睡着的”,我看着老太太的眼睛,安慰道,
“谢谢了”,她显得有些疲倦。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女儿和孙女的手,就像她牵着小时候的她们。
白发苍苍的女儿则把脸贴在她的额头上。
空气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闷。
“该我了”,医生打破了沉默。
在确保老太太进入睡眠状态后,
医生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注射的是让生命停止的物质。
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生,却要亲手终止一条生命。
医者仁心还是感觉悲哀?
按照事先的安排,殡仪馆的车已经等在了楼下。
老太太的床位空出来了,但马上就会有一位新的老人入住。
从提出申请到进入我们养老院的平均等待时间是4-5年。
这件事情过后好几天,我都有点压抑,情绪低落。
每次经过老太太的房间,都会不自觉地多看一眼,想着那张充满笑意的慈祥面庞,会再次对我微笑。再定睛一看,是一张新的面孔,上面满是岁月的痕迹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