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廖风把妹妹廖景送入本市一家重点高中,自此妹妹的命运出现了转机。就在这时,哥哥的命运也因为时代的变故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八十年代中期,中国政府提出了支持留学、鼓励出国、来去自由的方针,一场史无前例的出国热潮席卷全国。石家庄虽是小城,但好歹也是皇城边不远的小城,出国风从京城吹到这里时,虽已经不再强劲,但身在高校的廖风和聂熙文,还是被这股留洋镀金的风吹得东倒西歪。
石家庄机电学院是机械部下属的大学,85年后每年有不多的公费出国的名额,不用考托福GRE, 但需要考内部的一个英语考试。上大学时,廖风为了洗去身上的西北土味,拼命学洋文,渐渐喜欢上了这门语言。虽然他口语不行,但词汇量大,理解力强,笔试很在行。内部的英文选拔考试只有笔试没有口试,廖风自然占了先机。再加上地方的大学的精英本就不多,于是他顺利考试过关,得到了一个去美国进修的名额。聂熙文也参加了考试,但结婚、怀孕、生小孩、带孩子,占去了这个年轻女人的大部分时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学习天分,所以英语选拔考试考得一塌糊涂。但丈夫能出去,就代表着全家能出去,聂熙文完全忘记了自己得考试不利,还是非常兴奋。当年的国人看待出国留学,普遍有一种心态,认为能出国就是成功,是精英中的精英。不仅小两口高兴,双方家庭也都欣喜若狂,聂熙文的虚荣心被极大的膨胀,婚姻的危机似乎突然消失了,在准备出国的那段时间,迎来了小两口的第二蜜月期。
八月中旬,廖风飞往波士顿的飞机订的是第二天下午。夜已深,妹妹廖景搂着一岁的侄子小德华,在客厅里搭的一张小床,已经熟睡。明天就要去美国了,廖风心情激荡,这一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和老婆一阵激情之后,他拥着聂熙文半坐在床上,仰望着空空的天花板,心里确是满满实实的,他在憧憬着他或他们的美好未来。
自打廖风和聂熙文认识,他们就用全名称呼对方,这是当时中小学或大学同学或恋人之间的互相称呼。这样两人似乎还停留在青少年时期。那时日本的电视剧《血疑》正在家家户户的黑白电视上热播,电视里的幸子的妈妈叫丈夫大岛茂“爸爸”,大概就是我们乡下说的“孩儿他爹”的意思。大陆上刚结婚的的年轻人觉得这种叫法时髦新鲜,于是一有孩子,小夫妻就互称对方“妈妈”“爸爸”,其实也就是把“孩子爹”“孩子娘”里的“孩子”去掉而已。刚当妈妈的聂熙文也称呼廖风“爸爸”。廖风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久了也就顺其自然了。廖风想到母亲也叫父亲“娃他大”,这和“大”也差不了多少嘛,压根儿就没多想聂熙文其实有着恋父的情节。
聂熙文偎在丈夫的怀里,把声音压到最低:“爸爸,你不会忘了我们娘俩吧?”
廖风也尽量压低声音小声回老婆说:”说啥勒,聂熙文……“,他把”文“字拉的很长,甜腻腻的都有些齁了。
然后把搂着老婆肩膀的手,下移到聂熙文高耸的乳房上,使劲一握,调笑着对着聂熙文的耳朵吹着热气说:“我还想要—” 他故意喘一下才说:“要再和你造一个娃嘞!”
聂熙文被这一握和一吹搞得浑身痒酥酥的,扭动着光滑玉体,翻过来趴在廖风的年轻壮实的肉体上蠕动着,同时把头埋在丈夫的肩头,一披黑发散落在廖风的胸膛。
廖风撩起聂熙文柔顺的长发,然后轻轻上下抚摸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对自己说:“不会的呀,这一走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又能再想见。到时,怕是你会忘了我吧,怕是小华也会不认得他大咧!”
聂熙文抬起头,轻推了一下丈夫厚实的胸脯,嗔怪道:“傻逼!死心眼!你就不会想想办法把我们娘俩早早地接过去啊?”
廖风听她说“傻逼”,惊掉下巴,这是第一次听见聂熙文说脏话,而且还是在交欢后的粉红色气氛中。
廖风虽然在西北农村长大,但从小就学习拔尖,在学校被老师夸着,在家里被父母宠着。连村里街坊打了自己的野孩子后往往也会加上一句:“逆各岁怂,肖肖廖家风娃子!”
他从小就是个典型的好孩子,从来没有说过脏话。听老婆这一刺激,全身燥热,猛地把老婆掀到,压在身下,嘴里用老家方言骂道:“你才是个瓜怂、贱货、骚逼,贼你妈!”。话一出口,廖风自己也吓了一跳,太他妈的刺激了。话一出口,他突然觉有了解放的感觉,长期被压抑的野性喷涌而出,内心里那个从小就被藏着掖着的,彪悍的陕西愣娃猛然觉醒,他的雄风无声地嘶吼起来。
自从认识聂熙文后,无论恋爱、结婚、还是生子,廖风都处于劣势。廖风不仅要时常接济父母妹妹,有时还要接待来自同村的穷亲戚们。关于老家亲戚,聂熙文给廖风定下了规矩,他父母妹妹可以来,但亲戚一概不能领回家里;寄钱回老家可以,但要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攒,而且别让我知道。每次老家来人,虽然聂熙文嘴上不说什么,但廖风还总是能看到了妻子眼里的那一丝鄙夷,哪怕她是笑脸相迎。他只好处处看妻子的颜色行事。后来成了习惯,哪怕是房事也失去了支配权,少了那股应有的雄风。这次廖风父母来给儿子送行,聂熙文把他们安排在了父亲聂元庆的住处,以便自己和丈夫有更多的空间和时间亲热。
不平等婚姻里的压抑加上办公室政治里的磨练,使得廖风越来越像一个都市男人那样苍白无力。他似乎连雄性激素也分泌得少了许多,说话越来越娘们儿气了不说,连皮肤也白嫩起来。聂熙文越来越看不起丈夫,对他的身体也越来越没有兴趣。有了孩子后,聂熙文就以各种理由拒绝和廖风同床。直到最近廖风争取到了出国公派留学的机会,他们夫妻生活才又从新焕发出了热情。
聂熙文听丈夫大讲脏话,近乎是辱骂。她也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原来那个的受气包似的老公,明明是是是…。聂熙文找不到合适的字眼,但内心被廖风的雄性的粗野狠狠地激发出了一股兴奋。这是原始的兴奋,是动物公母交媾时的那种兴奋。聂熙文用嘴堵住丈夫的嘴,两人都感觉到对方的滚烫。他们身体猛烈地撞击着,廖风喘着粗气,聂熙文紧紧搂着廖风的腰喃喃地不住的重复:“爸爸,我要!”。他们完全忘记了小客厅里还有廖景和德华,剧烈的碰撞直到热情榨干了各自的最后一滴体液。这是他们今晚的第二次做爱,两人都有些精疲力竭。这一夜在聂熙文后来多年的记忆里是痛苦和屈辱的,她永远也忘不掉。但多年后,它在廖风的记忆里却是模糊的,似有似无的,那时他已经有了太多的疯狂,那夜的激情早已失去了鲜艳的色彩。
岳父聂元庆的一个本市的学生,这些年下海发了财,新买了白色桑塔纳,自报奋勇要贡献出自己的司机老刘开车送廖风去首都机场。早上六点,妹妹抱着两岁的儿子德华、廖风的父母、岳父聂元庆以及他的老板学生,站在单元楼的门口给聂熙文和廖风送行。廖风和聂熙文上了车,摇下车窗,向亲人们挥手。他鼻子发酸,眼泪突然涌向眼眶,他觉得不能让自己哭出来,他扭头对老刘说:“刘师傅我们走吧。” 老刘点点头,默默打开了引擎。妹妹廖景哇地一下哭出了声,小德华见姑姑哭了,也哇哇地大哭起来。一家人都在偷偷地抹泪。廖风扭过头不看车后渐远的亲人们,眼泪也顺着脸颊溜了下来,他把妻子紧紧地抱住,像是要抱住这抱不住的别离时刻。
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坐飞机,廖风带的行李挺多。车子不大,勉强塞下司机、廖风和聂熙文三人。八十年代的老板司机一般都非常善解人意和恪守职责,老刘也是一样,他让廖风和聂熙文坐在后排,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和前排的副驾座。车开了,廖风才渐渐的平静下来,他松开了搂住聂熙文的手,把各自的安全带系好,和老刘你一句我一句攀谈起来。昨晚的折腾和路上的颠簸,让廖风两口很快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到了首都机场。那时的首都机场还只有一个航站楼,廖风办完了登记手续,在国际航班的入口就此和妻子告别。聂熙文站在送行队伍的人群中,看到渐渐消失在安检通道里的丈夫,心里失落万分,但似乎又有些轻松,好像一个阶段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盼望两人在美国再见,开启新的生活。在回程上,老刘默默地开着车,聂熙文则一言不发,蜷缩在副驾驶的位子里,愣愣地想着心事,想着两人的过往,想着两人的未来,从北京到石家庄的距离第一次让聂熙文觉得那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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