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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葡萄鸟系列之 之四 湖亭夜雨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
校园里的蝴蝶兰开始盛装,沿着池塘边星星点点地散开,远看象一只只彩蝶在岸边翻飞。晴天的傍晚,辉和敏儿的身影会在夕阳的映照下,双双彳亍在林荫道上。校园的边边角角,花木树草就象阳光下的空气熟悉而可亲,走到哪儿,都是他们的风景。辉诧异敏儿在身边,一切都变得不可想象的美。

他们一起去学校的食堂就餐,餐厅里人多但整洁,辉说吃饭这个时候是对自己一天学习的最好慰劳。敏儿食量小,吃东西也秀不可言,辉为之大伤脑筋,总是往可口的有着长长的队伍的菜位排,一般他们要两菜一汤,有时辉结帐,有时敏儿争强,辉总爱打趣说敏儿比奶奶家的猫还好养活。偶尔在食堂里碰上辉的同学,他们会惊诧地在远处做鬼脸,象在说终于看见李鬼的女朋友了。这个绰号据说是因为辉在班里的学习太冒尖,但同学却不知道他的学习方法,往往只看到他悠闲着,但他却总能拿出惊人的优异成绩来,辉鬼着呢。

走出餐厅,西天还有余光晚霞,和匆匆自习的书生们相逆而行,就着一路碗盆叮当的伴奏,辉和敏儿细细地咀嚼了无数个校园的黄昏。

校园的北面是两片湖,东角的湖心因为有藕菱和亭而分外有情结,这儿也是难得的临风佳境,常有抱书者,静心者,独坐者,偶尔也有喧闹者。辉和敏儿在每天半小时的散步途中,亭是他们的必经之地,他们有时也在亭子中讨论,倾谈。

而湖心似乎成了敏儿的沉思和向往,似乎在那儿,她才能测出辉离他有多远,她想踮脚借着湖面上的碎叶到那个雾气蔼蔼的湖心里,用她的心丈量距离。她总觉着自己象空气一样会瞬间融化消失在天地间,会留下辉一个人在此徘徊,根植在两人心中的爱就这样一直在努力跨越宇宙间这不可逾越的深渊。

亭子对面的湖岸草坪上,是四个大大的镂空出的字母USbC,辉常站在敏儿身后,望着敏儿瘦削的肩和那几个对自己有着非凡意义的字母,内心的苦痛与焦虑交相并替,他从没有此时这样无助,他甚至想放弃留学的梦想,为了敏儿,他可以留校继续跟着导师,继续做老板的好助手,陪在敏儿身边,过安定的日子,给她幸福。

如果敏儿的身体好起来了,可以和他一起去看世界,这是辉最大的愿望。可是望着这熟悉的能看到呼吸的的瘦削的背影,辉的眼圈是红的,他不忍让敏儿受丝毫的劳累和牵强,他亲眼看见过敏儿倒在自己的身边,他却无能为力,他为自己的无能无奈焦虑。

辉轻轻走近敏儿,轻轻从背后整个拥住她,想把敏儿整个融进自己的血液里,然后象亚当和夏娃一样,抽取出自己的肋骨,造出健康的敏儿。可是辉知道,他永远只有一个需要精心照顾的敏儿,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生老病死。

湖边的空气总是湿润冰凉,敏儿的手脚无论是秋冬春夏也是冰冰凉,湖面上的水气打湿了额头的发丝,连睫毛也是湿湿的。敏儿喜欢这样的透心凉的感觉,象是在和湖水交换心绪,也喜欢被辉拥着的温暖的气息,体内就这样对流着自然界与辉的冷暖交替,这样才似乎感觉到生命在真实地流动和勃发。

亭子里的夜色渐渐变浓,辉轻轻摩挲脸颊唤回敏儿睫毛上还沾着雾水的黑黑的眸子,轻轻挨遍地温暖着敏儿冰凉的如丝般柔滑的脸。敏儿感觉到辉的臂膀不自觉地收紧,气息是急促的,冷不丁地颤栗,敏儿觉得双唇被辉的轻碰了一下,温热的暖暖的,让人心跳加速,闭上眼,天地就在旋转,辉紧张地安慰着搂紧以减轻敏儿的颤抖的呼吸,日月光辉就这样在刹那间永恒了一次,却是过于短暂和纯美。

辉的实验室位于这片湖的西南面,漫步过去要经过主一教楼和一个大绿化带,只有这一片才有一点原始树木的身影,但怎么也比不上北美校园的广袤和自然。在傍晚或周末,敏儿有时在辉的实验室逗留,她总爱穿着辉做实验用的白大褂,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拿着试管演示,逗得辉捧着肚子直笑出眼泪。敏儿有时和辉调换角色,让辉变戏法似的摆弄手中的化学器皿,一会儿是橘汁的橙红,一会儿是乳酪的奶白,一会儿是蓝梅的幽紫,一会儿是葡萄的青绿,反复变化无穷,就象辉给敏儿带来的快乐层层迭峦永无止尽。

辉要准备毕业的表格和优秀毕业生的填项,填写和抄写的任务自然委派给敏儿。她的字写得好,一手的钢笔洒体隽秀流畅,透露出自然的灵气,这要归功于敏儿的才子爸爸的熏陶。除了篆刻生疏,敏儿的书法,绘画,象棋和烹饪都是从老爸那儿来的。还是托着尿布时的她就在棋迷爸爸的膝上,被迫看着花格格上的棋子的挪动,不会下棋才叫奇怪。写字倒是自创门风,却也是源于爸爸书房里的启蒙。

春夏之交气候宜人,到处是花草的芳香,也是大好的学习时光。辉的学校竞争激烈,自习室总是满满当当,稍迟便难找得好座位。无论是周末还是晚自习时光,辉和敏儿的身影多数还是在校园里和教室里。位于校园的东南面的小池塘边二教楼的四楼北面窗口边排是他们俩的永久席位,那儿能看到风景,能吮吸到露水的气息,这是辉为敏儿挑选的佳境。

再一个周二是辉要去上海签证的日子。自打辉和敏儿相识,辉为实验室买化学器材已经去过上海数次,那时敏儿没有辉在身边很坦然,不用去车站接送,一切井井有序。他们俩的个人学习安排习惯和思想独立是相似的,即使在一起,各自脑子里的计划安排依然是毫不错乱,正因为两人都是如此的出色与理智,生活的烦琐和辛劳始终丝毫不能影响他们。

以往的周日,他们在小池塘边教楼的四楼北面窗口边排,学习之余,不时相视而笑,偶尔眺望窗外风景。不用走出教室立在窗口,把脑袋和上半身探出看谁的脚离开地面平衡的时间长,这一招辉赢得多,有时是面对面头顶头鼻子对鼻子比赛斗鸡眼,这一招敏儿赢得多。更多的是比赛掰手腕,敏儿的两只胳膊也很难赢辉的一只手。猜谜是辉头疼的时候,作诗是敏儿的强项,往往辉在拜读完敏儿的即兴之作的同时已经情迷其中,忘记了自己的对立立场。辉有了敏儿才开始熟悉许多三十年代的诗人诗作,辉说敏儿就是一首读不完读不尽的诗。

这一次,敏儿不同,还没到惯例的时间就埋头伏在课桌上,辉侧头凝目,确信敏儿没有异常不适,但他敏锐嗅出空气中不同以往轻松的气息。他轻轻抬起手慢慢抚落敏儿的肩胛,那儿辉感到有种来自敏儿体内的压抑的沉闷的啜泣,教室人少寂静,敏儿是一直在强忍抑制住才没有发出声响。

辉的心猛地缩紧,难过地抱歉地一把搂过敏儿,将她深深埋在自己的胸前。他知道敏儿开始承受不住分离的恐惧和痛苦,敏儿不是儿女情长型的女孩,但是在经过尝试之后,长期的甚至可能永远的分离在敏儿的心中渐渐明晰。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可能健康地陪伴辉飘洋过海地求学,凭空增添辉的负担。但爱怎么能因为条件终止?

眼泪象奔泻不止的河流滴落在辉的胸襟上,很快浸湿一大片,敏儿掏出毛巾手帕,不停地擦拭却止不住。这二十多年的眼泪就象第一次开放了的闸门,敏儿无力止住,强压的哽咽更增添了内心的酸涩,手中的厚厚的方帕已经湿透拧得下水,只得不停地拧干了擦,敏儿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助。

辉拉过敏儿正面对着自己,让她看着自己痛苦乞求的眼睛,低声坚定地对她说:我很快就回来了。敏儿看着他连着抽噎了几下,泪水开始缓慢下来,渐渐止住。辉的眼睛是灵丹妙药,是治疗伤口的止痛剂。敏儿就这样小声抽泣傻傻地看着辉,一会儿伤心时眼泪又不停地流,一会儿安静时就象吃饱的孩子耸肩打着干噎。窗外一阵风过,树叶声沙沙,似乎也在叹息,生命不该悲伤啊。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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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酸葡萄鸟系列之 之四 湖亭夜雨
    • 人物名称还是多一两个字吧, 读着太费劲
      • Thanks for your adv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