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有时太过漫长
——观影记之《Amour》

这部电影是荡木博士推荐的，在网上找来看了。

安妮和乔治这对老夫妻已经 80多岁了，他们原是有教养的音乐教师，现在过着宁静的退休生活。可是有一天，安妮突然中风，随后偏瘫，卧床不起。故事就这样缓缓展开。

看完后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巴掌和那只枕头。乔治打安妮的那一巴掌意味着现实，久病床前无孝子，再恩爱有加的夫妻，如电影里辛苦照料爱妻的乔治也会有不耐烦的时候，电影已经拍得非常克制了，没有将照料瘫痪病人的点滴日常一一展现给观众，但导演让这一巴掌说明了全部。而那个枕头，则代表了现实的残酷。生活不只是音乐与鲜花，生活也是残酷的。衰老的、不再美丽的躯体、行动不便，哪怕从轮椅挪到紧放其侧的沙发上去，也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吃喝拉撒、洗澡，无一事能自己办到，无一事不需要倚靠别人，多么可怕。到了这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时，安妮想要解脱，乔治也想要解脱，于是有了那只枕头，那只终结一切的枕头。

我前几天发了一个贴，问的是老年痴呆了，活得没尊严了，怎么办？现在看来，痴呆倒不算太坏，尊不尊严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你反正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怕的是这种中风啊、瘫痪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恨的是你的头脑还很清醒，却又无法表达。你感到屈辱，你想结束这没有质量的生活，你想死，然而你已无能为力。安妮生气地质问乔治为什么回来那么早，其实她是想趁着乔治不在家时跳楼吧，无奈跌坐在地动弹不得。

曾经看过一则新闻，老两口结婚几十年，恩恩爱爱，最后同时去世。我曾感慨这是多么美好的结局啊。而这部电影，老两口也是琴瑟合鸣相濡以沫几十年，最后乔治先闷死安妮，然后追随而去。这一点也不浪漫，但这是爱。最懂安妮的，只有乔治。那虚伪而粗暴的看护，那不懂得照顾他人情绪的学生，甚至那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时刻要表现对母亲的关心却对父亲的痛苦不闻不问的女儿，他们根本不理解乔治。女儿只会说苍白空洞的话，“这样不行，这样不对……” 正如乔治质问女儿的：“你是想将她带回你家照料？还是想送她去养老院？”女儿便无言以对。只有乔治懂安妮，安妮不愿去医院，乔治便在家里悉心照料她。安妮说，“生命有时候太漫长了。”我绝不会说乔治是杀人凶手，如果有谁打着正义的旗号指责乔治，我想说，请不要事不关己时随意站在道德高地去指责他人。请理解生命，亦请尊重生命。

再来说说电影，导演哈内克的镜头冷静、冷峻，色彩运用得非常完美，正是人到暮年时的那种苍凉色调。整个电影叙事除了最开头的剧院一幕外，完全是室内几间屋子中切换完成的。小小一间屋，容纳了人的整个内心世界。看到乔治闷死安妮那一段时，导演拍得那么真实、详尽。安妮抽搐的腿，抖动了那么久……看得我倒吸凉气。安妮走后，导演还拍了那么多细节，乔治买花、扑鸽子、写信、将门窗封死，他一样样做来，有条不紊。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拍了这么多琐碎的事情，而我看得丝毫不觉枯燥，不觉冗长，生活本就如此，有时生命太过漫长……